第127章水中塔?坎（五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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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塔外拾貝殼的白衣小童看到了被死口吸下來的情詞，他們把她救回塔中。
來到流霜塔裏的情詞剛開始悒悒不樂，在闕歌悉心照顧之下，終於漸漸舒展開了緊鎖的眉頭，她決心忘掉從前那些挫折不平之事，此後就把這裏當成她永遠的家。反正這江水之上的人世間，她是回不去了，而碰到這如世外桃源般的流霜塔，是她的幸運。她接受了闕歌對她的種種好，最後也答應成為他的第二任夫人。她每天教闕歌作畫，世間種種景物和各個階層人物，栩栩如生在她的畫筆下呈現。
直到有一天，一個出塔采貝的童仆回來告訴情詞，常常聽到這江水之上有一個男子一邊劃船一邊高喊著情詞的名字，他們好多次都聽到了這尋找的聲音，因此猜測那男子應該是每天都在江上劃船找情詞。
自此以後，情詞舒展開來的眉頭又重新鎖起來，恢覆了初來時悒郁哀愁的模樣。
闕歌這時才知道，原來落入江水裏的情詞，並不是孤零零的，她不說起過往，並不代表她沒有任何刻骨銘心的記憶。在她誤入這流霜塔之前，甚至更久以前，豆蔻年華的情詞亦是有過如夭夭桃花的愛，那份愛絕不低於闕歌所予，以至於在失去她的消息以後，不論她是生是死，她的愛人都在茫茫世間尋找她，甚至冒著死的危險在江水裏打撈她。
總之，當闕歌得知這茫茫江水之上還有另外一顆忠誠熾熱的心，如他一般也始終牽掛著他的情詞時，闕歌的失落感與日俱增——他那麽害怕她會有一天離去。
不過讓他稍微感覺安慰的是，情詞只是說了她的故事，卻從未說到自己對那個人的感情程度，更沒有說過會離開。他們的生活照舊。闕歌在內心裏希望，童仆帶回來的消息，只是她們夫妻兩人的一道小波折，不至於讓他失去她。
然而，那只是希望罷了。
有一天，外出的童仆們又救回來一個人，當情詞看到那個人的時候，她的臉上變換著各種表情：驚喜、擔憂、心疼、深情……
闕歌第一次看到情詞臉上浮現出那麽覆雜的表情，他知道，這個人一定是每天劃船尋找情詞的那個人，也是情詞放不下的牽掛，此刻他身受重傷也一定是因為劃船經過死口時，被漩渦給卷下來，撞上了什麽東西給擊傷的。闕歌知道，那個人的到來很可能就意味著情詞的隨之離開。就在闕歌思考著如何挽留或者阻止情詞離開流霜塔時，被他們救回來的那個男子，最終因為傷勢過重而去世了——不是所有從死口進入流霜塔裏的人都能夠幸運地活下來。
那個人在被救回來一直到死時，都是處於昏迷狀態，所以他與情詞的重逢沒有一句對話。
闕歌松了口氣——那男子一死，情詞失去了牽掛之所在，以後應該不會想著要離開了。
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，那個男子死後不久，情詞也死了——她砸碎了一只水晶杯，吞下了許多殘渣，闕歌發現她的時候，她正口吐鮮血奄奄一息。他在最短的時間裏想盡了所有辦法，但她自殺的時候下手何其之重，仿佛就是害怕會被救過來一般。在徹底閉眼的前一刻，情詞看著一臉悲傷焦急的闕歌，嘴裏反覆說著一句話，但因為她的喉嚨已被水晶杯碎片從裏面劃破許多道傷，鮮血綿綿不絕地自口中流出來，她即使拼盡全力，然而說出來的話始終模糊不清。
後來，在情詞死去很久的歲月裏，闕歌反覆地回憶著那一幅她臨死前的畫面時，憑借著印象中那艱難翕張的口型以及模糊的幾個音節，他恍然大悟。
那一刻情詞反覆說的一句話是，“闕歌，對不起。”
這是一個美麗而傷感的故事，說完故事的闕歌，還沈浸在巨大的悲痛中，百年的歲月流逝，還能有如此悲傷模樣，可見深情。而在他的情詞死後，歲月漫長，當然還有一些誤入這流霜塔中的女子，但沒有一個能夠如情詞那樣讓闕歌耳目一新，即使對於他這樣生命沒有邊緣的人來說，愛這種東西還是稀有的。此後的漫漫時光，他如同這巨大透明塔中的一尾漂亮的魚王，徜徉在塔裏的每個角度，華麗的外表，哀愁孤寂的心。
還是海曇率先打破了這種傷感的氣氛，她誇張地叫了一聲，“你二夫人的肖像，沒了。”
“煙畫嘛，由煙畫成的畫，當然會自動散去。”
從回憶裏回過神來的流霜塔主，盡管心裏萬千波濤，但面色平靜，舉止輕緩從容如流水。他看著那木板上方已空空如也，又從旁邊的水晶盒子裏取出一塊黑色帶異香的東西，點燃之後放入鼎中，再蓋好木板，片刻之後就有黑色煙霧自那木板中央的窟窿裏源源不斷地冒出來，但它並沒有隨即消散，而是不斷地聚集在那鼎上方的空中，直到不再有黑煙冒出來，而木板上方已聚成了一大團無規則的黑煙。
海曇忍不住驚嘆起來，“好神奇的煙。”
闕歌的手攏在那一大團黑煙上，說：“我重新再畫一幅吧。”
海曇歡呼起來，“好啊好啊，但我想看到與之前不一樣的畫，要場面大一些，景色多一些的。”
“我已很久沒去人間，那些建築和風土人情，都忘得差不多了。不過，我試試看吧。”闕歌拿起那支羊毫，對著那團黑煙的正中央劃了個大大的十字，黑煙就分成了四部分，他的羊毫分別在這四小團黑煙流暢如水地揮動著，眼前它們逐一呈現出清晰的輪廓：亭臺樓閣，不同人物，花草鳥蝶，蜿蜒流水。
海曇不時發出驚呼，“太神奇了！”
等到四部分的畫面越來越立體而清晰地呈現出來時，闕歌又分別在那四個不同場景上巧妙地增添了幾筆，將它們串連成一個整體的大場景。
大約用了半個時辰，這幅畫才完成：像是一個貴族的府邸，有庭院樓閣，花園假山，池塘水亭，還有許多不同的人物，或是賞花，或是讀書，或是垂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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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到流霜塔裏的情詞剛開始悒悒不樂，在闕歌悉心照顧之下，終於漸漸舒展開了緊鎖的眉頭，她決心忘掉從前那些挫折不平之事，此後就把這裏當成她永遠的家。反正這江水之上的人世間，她是回不去了，而碰到這如世外桃源般的流霜塔，是她的幸運。她接受了闕歌對她的種種好，最後也答應成為他的第二任夫人。她每天教闕歌作畫，世間種種景物和各個階層人物，栩栩如生在她的畫筆下呈現。
直到有一天，一個出塔采貝的童仆回來告訴情詞，常常聽到這江水之上有一個男子一邊劃船一邊高喊著情詞的名字，他們好多次都聽到了這尋找的聲音，因此猜測那男子應該是每天都在江上劃船找情詞。
自此以後，情詞舒展開來的眉頭又重新鎖起來，恢覆了初來時悒郁哀愁的模樣。
闕歌這時才知道，原來落入江水裏的情詞，並不是孤零零的，她不說起過往，並不代表她沒有任何刻骨銘心的記憶。在她誤入這流霜塔之前，甚至更久以前，豆蔻年華的情詞亦是有過如夭夭桃花的愛，那份愛絕不低於闕歌所予，以至於在失去她的消息以後，不論她是生是死，她的愛人都在茫茫世間尋找她，甚至冒著死的危險在江水裏打撈她。
總之，當闕歌得知這茫茫江水之上還有另外一顆忠誠熾熱的心，如他一般也始終牽掛著他的情詞時，闕歌的失落感與日俱增——他那麽害怕她會有一天離去。
不過讓他稍微感覺安慰的是，情詞只是說了她的故事，卻從未說到自己對那個人的感情程度，更沒有說過會離開。他們的生活照舊。闕歌在內心裏希望，童仆帶回來的消息，只是她們夫妻兩人的一道小波折，不至於讓他失去她。
然而，那只是希望罷了。
有一天，外出的童仆們又救回來一個人，當情詞看到那個人的時候，她的臉上變換著各種表情：驚喜、擔憂、心疼、深情……
闕歌第一次看到情詞臉上浮現出那麽覆雜的表情，他知道，這個人一定是每天劃船尋找情詞的那個人，也是情詞放不下的牽掛，此刻他身受重傷也一定是因為劃船經過死口時，被漩渦給卷下來，撞上了什麽東西給擊傷的。闕歌知道，那個人的到來很可能就意味著情詞的隨之離開。就在闕歌思考著如何挽留或者阻止情詞離開流霜塔時，被他們救回來的那個男子，最終因為傷勢過重而去世了——不是所有從死口進入流霜塔裏的人都能夠幸運地活下來。
那個人在被救回來一直到死時，都是處於昏迷狀態，所以他與情詞的重逢沒有一句對話。
闕歌松了口氣——那男子一死，情詞失去了牽掛之所在，以後應該不會想著要離開了。
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，那個男子死後不久，情詞也死了——她砸碎了一只水晶杯，吞下了許多殘渣，闕歌發現她的時候，她正口吐鮮血奄奄一息。他在最短的時間裏想盡了所有辦法，但她自殺的時候下手何其之重，仿佛就是害怕會被救過來一般。在徹底閉眼的前一刻，情詞看著一臉悲傷焦急的闕歌，嘴裏反覆說著一句話，但因為她的喉嚨已被水晶杯碎片從裏面劃破許多道傷，鮮血綿綿不絕地自口中流出來，她即使拼盡全力，然而說出來的話始終模糊不清。
後來，在情詞死去很久的歲月裏，闕歌反覆地回憶著那一幅她臨死前的畫面時，憑借著印象中那艱難翕張的口型以及模糊的幾個音節，他恍然大悟。
那一刻情詞反覆說的一句話是，“闕歌，對不起。”
這是一個美麗而傷感的故事，說完故事的闕歌，還沈浸在巨大的悲痛中，百年的歲月流逝，還能有如此悲傷模樣，可見深情。而在他的情詞死後，歲月漫長，當然還有一些誤入這流霜塔中的女子，但沒有一個能夠如情詞那樣讓闕歌耳目一新，即使對於他這樣生命沒有邊緣的人來說，愛這種東西還是稀有的。此後的漫漫時光，他如同這巨大透明塔中的一尾漂亮的魚王，徜徉在塔裏的每個角度，華麗的外表，哀愁孤寂的心。
還是海曇率先打破了這種傷感的氣氛，她誇張地叫了一聲，“你二夫人的肖像，沒了。”
“煙畫嘛，由煙畫成的畫，當然會自動散去。”
從回憶裏回過神來的流霜塔主，盡管心裏萬千波濤，但面色平靜，舉止輕緩從容如流水。他看著那木板上方已空空如也，又從旁邊的水晶盒子裏取出一塊黑色帶異香的東西，點燃之後放入鼎中，再蓋好木板，片刻之後就有黑色煙霧自那木板中央的窟窿裏源源不斷地冒出來，但它並沒有隨即消散，而是不斷地聚集在那鼎上方的空中，直到不再有黑煙冒出來，而木板上方已聚成了一大團無規則的黑煙。
海曇忍不住驚嘆起來，“好神奇的煙。”
闕歌的手攏在那一大團黑煙上，說：“我重新再畫一幅吧。”
海曇歡呼起來，“好啊好啊，但我想看到與之前不一樣的畫，要場面大一些，景色多一些的。”
“我已很久沒去人間，那些建築和風土人情，都忘得差不多了。不過，我試試看吧。”闕歌拿起那支羊毫，對著那團黑煙的正中央劃了個大大的十字，黑煙就分成了四部分，他的羊毫分別在這四小團黑煙流暢如水地揮動著，眼前它們逐一呈現出清晰的輪廓：亭臺樓閣，不同人物，花草鳥蝶，蜿蜒流水。
海曇不時發出驚呼，“太神奇了！”
等到四部分的畫面越來越立體而清晰地呈現出來時，闕歌又分別在那四個不同場景上巧妙地增添了幾筆，將它們串連成一個整體的大場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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